妈妈手里的竹子这么香,我也想尝一尝。
那竹子在她手里翻飞,薄薄的篾片像听话的孩子,顺着她的指尖排成整齐的队伍。青色的表皮被削去,露出淡黄的肌理,空气里飘着一种奇异的香——不是花香,不是草香,是阳光晒过竹林后混着露水的味道,是岁月沉淀在纤维里的清甜。
我凑近些,香味更浓了。妈妈的手灵活地动着,老茧摩擦竹片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春蚕在啃食桑叶。她的手指因为长年编竹器,关节有些粗大,可动作依然轻盈优美。竹篾在她掌心跳舞,一会儿编成密实的底,一会儿又立起来变成篮子的腰身。
“妈,这竹子闻着好甜。”我忍不住说。
她抬头看我一眼,眼角漾开细细的笑纹:“傻孩子,竹子怎么能吃呢?”可她还是掰了一小片最嫩的竹芯递给我。那截竹芯温温的,带着她的体温,我放进嘴里轻轻一嚼——淡淡的青涩在舌尖化开,接着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甜,像山泉水的回甘,更像童年时妈妈背着我走过竹林,风里飘来的那种味道。
原来,妈妈手里的竹子这么香,是因为每一片都浸透了时光。那里面有清晨的鸟鸣,有午后的阳光,有夜晚的灯影,更有她几十年如一日的耐心和温柔。我尝到的不是竹子,是她把最美的年华都编进了这一丝一缕里。
很多年后,当妈妈再也不能编竹篮了,我依然记得那个午后。记得竹香怎样从她指尖流淌出来,记得她看我尝竹芯时眼里的光。如今我也学会了编竹器,每当竹篾在手中沙沙作响,我就明白——妈妈把竹子的香种在了我的生命里,从此无论走到哪里,都能闻到故乡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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